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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时光能倒回20年前，45岁的农民刘强不会选择和哥哥住在一个院子里，这样，4个儿子就不会离奇暴毙。当初，父亲刘家荣让两个孩子住在一个院子里，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相处，但没想到这却是一场仇杀的开始。

从1996年开始的12年间，刘强夫妇每生一个儿子，不出3年时间，这个儿子就会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突然暴毙，当地的赤脚医生也找不出死因，4个儿子莫名其妙死去。

因为嫉妒小叔子生儿子，而自家一直生女儿，12年间，嫂子张凤用毒鼠强将小叔子家的4个儿子相继毒杀，只为让其“断子绝孙”。而后，张凤夫妇装作若无其事，继续和小叔子一家生活在一起。

四川省自贡(微博)市富顺县兜山镇正义村是一座位于群山之中的偏僻小村，全村不过上百户人家。小村距离县城有30多公里，交通非常不便，摩托车是村民们进出小村的主要交通工具。老汉刘家荣今年70岁，他有两个儿子——刘坤和刘强。

“鬼屋”疑云

事情从20多年前说起。刘家荣的老伴1993年病逝。才过了一个多月，小儿子刘强家就怪事连连。先是家里的百十头猪莫名死亡，死时倒地抽搐，口吐白沫，脚蹬地，鼻子和肛门处流出暗红的血。随后，他家的鸡也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。不过一月，死猪、死鸡遍地。

随后，症状开始在家人身上蔓延，一家人先后出现抽搐、昏迷不醒、呕吐等症状。特别是刘强的大儿子刘波，症状特别严重。刘强、马芳夫妇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命。

刘波1996年7月抢救无效死亡。对于死亡的原因，当地赤脚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只说是痢疾。2003年6月，刘强的二儿子再度出现同样的症状身亡。2004年4月，他的三儿子也因此夭折。

8年时间内，三个儿子相继未成年就暴毙，并且死时症状如出一辙。“都是口吐白沫，眼珠子瞪得圆圆的，口鼻流血。”

刘强夫妻俩还以为“撞了鬼”，先后多次去当地请大仙和神婆求符、算命。怪事也像沙尘一般在方圆几公里内弥漫开来。他请来疾控中心人员对自家房屋内的土壤、水质等进行了检测，结果均无异常。因怪病死亡的家禽，被送到畜牧局进行检测，无任何病疫。

不到40岁的马芳，看起来像个老太太。刘强无数次回忆，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。

2006年12月，幼子刘洪的出生让夫妇俩略感安慰，这个孩子虎头虎脑，看起来十分可爱。这也许是刘强最后当爹的机会，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儿子。

步步追杀

2008年8月，刘家荣在田里干农活时一跤摔在田埂上，后被诊断为突发脑溢血，住进医院。刘强一家回到老家探望，特意住在二姐家中。

8月23日，刘强午饭是在哥哥刘坤家吃的。饭后不久，刘洪身体就不舒服。乡村医生刘忠平说是吃了西瓜，有些拉肚子，问题不大，于是拿了两天的药，用纸包着。当晚，刘洪吃了两次药，结果就没拉肚子了。见儿子没事，次日一早，刘强便带着父亲刘家荣到成都看病。

午饭时分，马芳突然听见刘洪“唉哟”一声叫唤，进屋一看才发现，儿子倒在地上抽搐，口吐白沫，翻着白眼。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，光着脚抱孩子就往当地卫生院跑。途中遇到同村村民刘作全，刘坤说，孩子可能中邪了，让刘作全把鸡血淋在刘洪身上。

当天下午6时许，刘洪在当地卫生院停止了心跳，医院诊断死因为中毒性痢疾。刘洪的暴毙让刘强更加坚信，有人在背后搞鬼。“我对小儿子特别疼惜，保护严密，几乎是寸步不离，我在成都打工时，孩子都好好的，活蹦乱跳，一回来就出事，肯定是有人下黑手。”

刘强开始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父亲和哥嫂，一家人在同一口锅吃饭。2006年后，小院里居住的另两家也相继有人发病，但老父刘家荣和刘坤夫妇也没事。

毒鼠强

刘家诡异命案很快传开，当地电视台以《神秘的老屋事件》做了专题报道。张凤女儿刘甜的同学看到节目，刘甜告诉张凤。一天晚上，刘坤趁着夜色潜回，将家里剩下的半包毒鼠强倒在外面，但行踪被村民发现。刘坤仓皇逃走，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。

另一面，此事也引起重庆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专家们的注意。2008年11月，专家来到刘强家仔细检查后，怀疑很有可能是食物中毒。同年12月，专家与富顺县警方协商，决定对刘洪进行开棺验尸。

2009年2月9日，军事科学院附属三零七医院在刘洪的胸腔积液、肝脏、胃组织中检测出毒鼠强。此后，警方对另三个儿子也进行验尸。随后，警方成立重案组。

经过仔细勘察，警方发现刘家大多数人都曾发病。2006年10月，刘强的一位堂哥在他家吃晚饭时也出现抽搐。2007年正月初十，刘强的妹妹刘作述从新疆带着儿子回到正义村老家，住在刘坤家，早上其儿子也曾出现抽搐、呕吐，但症状较轻。只有哥哥刘坤，以及大嫂张凤未发过病。刘洪发病当天，唯一接触过的就是刘坤夫妇。刘坤和刘强的堂屋连在一起的，也只有刘坤夫妇有投毒的机会。

此时，有村民反映，刘坤在警方介入调查老刘家老屋怪事后，从广东顺德急匆匆回了趟老家，住了一天又离开，还托关系向富顺县公安局打听警方办案的情况。2009年4月，警方将正在顺德一家制衣厂上班的刘坤夫妇抓捕归案。

惊人真相

张凤说，刘强夫妇先后生育四个儿子，而她小儿子刘杰出生之前，生的都是女儿。因为分家，妯娌之间产生矛盾，经常激烈争吵。“农村重男轻女，他们经常嘲骂我们只会生女儿，无后代，是孤人，我感觉被深深地羞辱，早晚要出这口气。”从那时起，她就有了报复让他们“断子绝孙”的想法。

“公公（刘家荣）太偏爱小叔子夫妇和他们的孩子，我们一家根本没地位，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啊？”张凤脸上写满怨恨。

2008年8月毒杀刘洪那次，马芳去车站送丈夫和公公，回家稍晚，张凤则10点多就回家了。她从卧室柜顶的一只鞋子里拿出耗子药，用手指蘸了一些粉末，放在刘洪喝药的碗里，然后将剩余的药放墙缝里。然后进入厨房，佯装做饭。

午饭时分，马芳看见桌上的药冷得差不多了，便为刘洪喂药。这时，马芳夫妇还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样子，同马芳一起将刘洪送往医院抢救。

得知这一消息后，刘强夫妇昏了过去。

只因嫉妒

今年50岁的张凤只有小学一年级文化。她告诉记者，自己前后怀孕七八次，但前4个孩子都是女儿，“我后来生了小儿子刘杰，本以为公公会对自己好点，但公公对我家的态度却没好转。”

“公公的偏心让我走火入魔。”张凤说，2008年公公出院后，她看见公公在屋里数钱。“很多十块钱的老票子，起码有一万块。他见我进来，连忙把钱藏了起来。”当晚，两兄弟就父亲的赡养问题达成协议：父亲跟着刘强生活，刘坤支付赡养费，前3个月每月300元，之后每个月200元。因为第二天将跟随刘强去成都生活，刘家荣便拿出2000多元现金和存有4000元的存折给刘强。这一切被张凤看在眼里，复仇的火焰再次被点燃。“他明明有钱，却要我们拿钱补贴他。”

让张凤更坚定除掉刘洪的是另一个细节。2008年8月23日上午，刘强带着刘家荣去成都。临别时，刘杰喊了声“爷爷再见”，但刘家荣却头都没回一下，看都没看一眼。但刘家荣对刘洪却是又抱又亲。张凤咬牙切齿，在马芳和丈夫与公公话别的间隙，她提前回家向侄子的药碗里投毒。

刘洪死后，刘坤发现，侄子的死可能是妻子做了手脚。他对自己的妻子太了解了，心眼极小的人，睚眦必报。在他逼问之下，张凤承认了事实。

“仇恨从种子变成大树”

在马芳眼中，嫂子张凤是一个气量很小的人。“千万不能得罪她，她嘴上不说，心里记你一辈子。”

“我们之间很多问题没处理好，一些小矛盾变成了大矛盾，仇恨的种子变成了大树。”刘强说，是自己的隐忍和妥协酿成了悲剧。

刘强、刘坤家的三间土房，如同二人的兄弟关系，共用一个院子，一间堂屋。破旧的土房残垣断壁，三间老屋坍塌了一半，一如遭重创的手足情。当年，刘家荣为儿子和睦才让他们共用一个院子。

按照当地规矩，未成年孩子夭折不能用棺材，只能用木头钉一个匣子装裹。已经无法挪动的刘家荣时常会朝着山坡的方向默默流泪。

如今，已是风烛残年的刘家荣一无所有。他有时会做梦，梦到几个孙子慢慢向他走来，喊他爷爷，让他抱。张凤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。而刘坤则因帮助毁灭证据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，缓刑四年。“一切都太迟了。”刘坤说，如果当初早些察觉妻子的罪恶念头，自己从中调解一下，或许，就没有这样的悲剧。

第四个儿子死后，刘强夫妇悲痛欲绝，回到成都打工。他经常梦见孩子向自己喊救命，然后惊醒。这段伤痛，夫妻俩也需要用一辈子才能抚平。“就算她被判死刑也换不回我的孩子啊。”马芳蹲在墙角，放声大哭。

文、图 | 广州日报记者肖欢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