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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月5日凌晨，有着“老槐树”之称的眉山市东坡区少年转化学校校长、眉山道德讲堂顾问余德槐老人去世。

↑余德槐生前参加禁毒宣传时 文博摄

几十年兢兢业业、勤勤恳恳，余德槐获奖无数，但他平日里视为珍宝的是与学生们、问题青少年等交流的三千多封信，这些信，让一个个少年健康成长，也成了余建忠追思父亲的寄托。

余德槐走得安详，余建忠表示，父亲退休后，致力于关心下一代工作，让无数深陷泥沼的青少年弃恶从善，自己为之骄傲；但父亲却因此操劳一辈子，早出晚归，经常凌晨还帮着找离家出走或上网的年轻人，如今，他该歇歇了。

一个月瘦10多斤 肝硬化等让“老槐树”倒下

9月5日凌晨4点，眉山小雨，此前，眉山城区已经半月未下一场雨。

雨水落在雨棚上，滴答滴答。眉山市东坡区正西街的一处民房里，余德槐老人在三儿子余建忠的臂弯里，闭上了眼睛。

“老汉（四川方言，父亲的意思），老汉。”家人们围在床前，连着呼唤几声，余德槐再也没有应答，余建忠抹了抹眼泪，给亲戚们说：老汉走了。

小时候像山一样伟岸、厚重的父亲，现在躺在余建忠的臂弯里，是那么轻，只需稍微一用力，就能抱起。余建忠说，1.6米左右的父亲平日里有90多斤，6月份时只有80来斤，离开时，瘦来只剩下60多斤了。

正是体重上的变化，让余德槐的病情被儿女所知。余建忠回忆，5月，自己发现父亲变瘦后问原因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。2018年6月25日，父亲还前往一个学校做了一次禁毒讲座，第二天他告诉自己，说肺部有阴影。

余建忠和姐姐等人迅速将父亲带到成都检查，余建忠没想到，原本走路稳健，以为身体一向硬朗的父亲竟然身患多种疾病：肝硬化、肺结核、糖尿病……

余建忠等人终于知道了父亲一个月就廋了10多斤的原因，他知道父亲的脾气，从来不愿让儿女操心的余德槐是瞒不住了才告知大家的。

之后两个月，余德槐开始了和病魔做斗争，8月，余德槐已经不能下床，也说不出话来，面对前来看望他的眉山市和东坡区的相关领导、朋友，消瘦的他也只能躺在床上费力地双手合十致谢。

5日凌晨4点40分，窗外的雨水变成余建忠和家人的泪水，余德槐老人再也没有醒来。

↑余德槐遗物中 一位少年给余德槐写来的信 蒋麟摄

半夜起床帮人找离家少女

在眉山，说起余德槐，确实少有人不认识。余德槐老人离世，眉山许多人在网上留言追思，不少人还表示，自己被余德槐老人帮助过。

从“全国新华书店系统先进”“四川省劳动模范” “韬奋出版奖”得主到“四川关心下一代先进工作者”“中国保护未成年人杰出（优秀）公民”，余德槐获奖无数。

1996年，余德槐从新华书店退休后，曾担任眉山市东坡区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常务副主任至2016年，后又任眉山市东坡区少年转化学校校长、眉山道德讲堂顾问。

为了让青少年健康成长，余德槐老人坚持以学校为阵地，向眉山中小学讲课1800多场次，向学生回复信件达3000多封，光买邮票就花销2000多元。

自费深入省内外监所，给未成年关押人员上人生道德课、法制教育课，更是余德槐老人的必修课。这些年来，他自费到过省内外的30多个监狱等，回复近百名犯人的来信，真情关爱和法制教育的感召，让无数深陷泥沼的青少年弃恶从善……他也成了许多年轻人眼中正直善良的“余爷爷”、心中永远的“贴心人”。

在余建忠的印象里，热衷于此的他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，几年前的一天晚上，已经入睡的父亲被电话惊醒：一位离家出走少女的家长打来电话救助，父亲接完电话穿起衣服就往外走。

余建忠看了看表，已是凌晨1点多，劝阻不成的余建忠陪着父亲出了门，找了数十家网吧，一行人在凌晨4点多将这名少女找到，将少女劝回家后，已快六点钟。怕回家影响家人的余德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到快七点，才买好早饭回家。

回家后，余德槐不放心，又打电话给学校、派出所和社区，希望大家一起来帮助这个少女。没等两天，余德槐又出了门：我要去她家看看，看看她最近怎么样。

这样的事，余建忠记不清父亲做过多少次了，余建忠心痛父亲，他劝父亲的话刚出口，就被父亲说了一顿：“娃儿，你想，要是那些娃娃是我们的家人，你也希望有人能帮他们，让走上正道嘛。”

为了更好地帮助娃娃，余德槐还创办“家长夜校”，采取邀请专家讲学、声像资料指导、家长互动交流等形式，为无助的家长们找到科学的家庭教育方法。

2005年，余德槐担任校长兼教务主任的关爱学校成立，经过80多个工作日的摸底调查，排查出城区15岁以下失足少年18人。余德槐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下每一个人的变化，经过一年半的深入帮教，对症施治，15名青少年迷途知返，没有一人再走上犯罪之路。

此外，为了宣传禁毒，这些年来，余德槐老人还先后在东坡区80所学校开办家长学习班，组织关工委禁毒宣传小分队先后在社区、乡镇、学校举办禁毒展数百场。

↑9月5日，余德槐儿媳帮着整理余德槐遗物中留下的几千封信。蒋麟摄

三千贴心信成遗物 保护“小树”长得端直

东坡区少年转化学校在东坡区欣欣街二楼的一间屋内，这里，也是“余爷爷的祖辈学堂”，距离余德槐家不过1公里左右。6月份确诊病情后，余德槐在7月份还要求子女将他送过来一次。

一楼到二楼，26台阶，余德槐可望不可及。余建忠和妻子何连红等人将父亲抬上去，屋内除了书、笔记，就是余德槐和学生们交流的三千多封信，余建忠说，拿着这些信，父亲病仿佛都好了一半。

9月5日，成都商报记者看到，屋内桌子呈“回”形，桌上满是信件，这些信的内容，要么是学生或问题少年向余德槐倾述、忏悔、剖析自己所遇问题、烦恼及罪行等，要么是余德槐对其的劝导：“我们是平等的，你和我，就只是个大朋友和小朋友……”

这些信的字迹不一，余建忠说，最近两年，父亲身体力不从心，但还是坚持要手写给娃娃们回信，有时没有力气时，他就口述，自己誊写后再交由父亲修改等。

屋内还有一间不足五平方的小屋，除了一个书柜、一个台灯，就只剩一张折叠床。睹物思人，余德槐老人给娃娃们回信的场景涌上心头，余建忠夫妇眼眶红了又红：“他经常累了就在这个小床上蜷一下，他都七八十岁的人了……”

↑9月5日，余德槐儿媳整理余德槐的遗物，看着父亲工作时休息的小床，她潸然泪下。蒋麟摄

东坡区关工委提供数据显示，这些年来，余德槐上门到家庭，帮教青少年1000余名，帮助差生转为好生837名。2006年6月以来他所帮教的学生中考上大专院校共36人。

余德槐很忙，但只要回了家，他就要下厨做饭。有几次，余德槐正给孙女做着饭，家长们的求助电话来了，余德槐把锅铲一放，就出了门：“你们吃饭不等我哈。”

就连余建忠女儿有次邀请余德槐去绵阳玩，余德槐都把自己的两名正在帮助的学生带上一起。

受父亲的影响，余建忠对工作认真踏实。而45岁的余建忠至今只陪父亲外出旅游过一次，他甚至没有和父亲一起出省去旅游过。如今，他的遗憾，变成后悔。

遗憾不止于此。

2018年9月12日，余德槐即将迎来83岁生日，以前过生日，余建忠要去帮父亲买他最喜欢的那家老字号的凉粉，但这一次，余建忠也能买回来，可谁能吃出父亲那样的笑容呢？

曾红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蒋麟 摄影报道